葬礼那天,殡仪馆打来电话,B先生从睡梦中惊醒,大脑中一片空白,眼前一片昏黑。这几日,B先生每晚都是在酒精和安眠药的帮助下入睡,一觉醒来便头疼欲裂,但痛苦的滋味却让他那颗疲惫悲伤的心略感宽慰。他换上这一辈子穿过的最好的衣服—结婚当天穿过的西装—手捧一束洁白的满天星—那是他们初次约会时,他送她的花—像赴一场约会似的赶往葬礼现场。
他抵达时,殡仪馆里宾客区坐满了人,大多是妻子的朋友,余下的是他花钱请来的哭丧人,用来滥竽充数,好让全世界知道有这么多人在乎她的逝去。但有两个不苟言笑的黑衣人引起了他的注意—他们神色木讷,眼神寡淡,一左一右,穿着像冥府的索命使者,中间夹着一个披着白大褂的绿眼睛女子。
不记得自己请过这些人了,B先生想。但注意力很快就被安魂曲吸引过去了。不知是哪个有品位的工作人员选择了莫扎特的K626号曲目,而不是其他低俗吵闹的哀乐。他在阴郁的d小调中又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妻子,那时她躺在楠木制成的棺材里面,冰冷的脸庞被入殓师打扮得容光焕发,像是睡着了,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消逝的痕迹。
直面死亡的这一刻来得太突然了,即使有沉重的弦乐伴奏与人群中压抑的哭泣做铺垫,他也花了很大的功夫才鼓足勇气正视妻子业已消逝的事实。他的心中有些骚动不安,仿佛血管内流动的残余生命力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心有不甘—你活不过今晚了,他对自己说,你马上就要随她而去,但你会再次见到她,如果死是一片空虚,那你们也是相互交融的一片空虚,成为彼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