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去伯父家的路上,源了解到许多关于他的伯父、伯母和堂兄弟的情况,因为爱兰一直在说这说那,喋喋不休地告诉他。她一面讲一面笑,露出淘气的神色,她那小小圆圆的红唇不住地动着,仿佛在为每一个字加标点。根据她的叙述,源的眼前浮现出关于他们这门亲戚的清晰的画面。虽然他很守礼,但他还是止不住笑了出来,因为爱兰是那么诙谐,那么顽皮。他从她的描绘中形象地了解了伯父,她说:“源,他真是像一座山那样,前面挺出那么大一个肚子,我敢打赌,他实在需要生出另一只脚来撑住它,他的下颌垂在肩膀上,头秃得像个和尚!可是他比和尚差得远呢。源,他只愁自己太胖,不能像儿子们那样跳舞——实际上,他多么想抱住一个姑娘,把她搂得紧紧的——”讲到这儿,姑娘发出一阵大笑,这时,她母亲温和地打断了她,同时向她眨了眨眼睛:“爱兰,讲话要有分寸,我的孩子,他是你的伯父呢。”
“他是我伯父,可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。”她淘气地说,“源,我那伯母,也就是他的原配,讨厌住在城里,一直想回乡下去。但是,她又怕离开他,唯恐有些姑娘图他的钱勾引他,然后出于不愿当小老婆的现代观念,要做他的正妻,这样,她就会被撇到一边了。他的两位太太在这个问题上至少是结盟的,也就是说,她们绝不会让他娶第三个女人——这是近年来的一种妇女联盟呢,源。至于我的三个堂兄弟——对了,你知道的,大堂兄已经结了婚,大堂嫂有男子风,管他管得好凶,于是我那可怜的堂兄只能偷偷摸摸地寻欢作乐。可是,她十分精明,能够从他身上闻出一种陌生的香水味,在他衣服上发现脂粉的痕迹,或是从他的衣袋里搜出信来,我这位大堂兄在这方面活脱儿像他父亲。我们的二堂兄盛——他是诗人,一个漂亮的诗人,他替杂志写诗,还写殉情的故事。他可以算是一个叛逆,一个温和、漂亮、微笑着的叛逆,他时时刻刻在寻求并变换着爱的对象。然而,我们的三堂弟才是真正的叛逆。他是个革命家——我知道他是!”